【大明天下】（433）

便领着两个儿子，恭恭敬敬在灵前上香叩首，再拜而去。

曹雄既去，无打扰，丁寿向西安知府马炳然点示意，马炳然立即指挥侍立两厢的西安教坊乐户，鼓吹奏乐。

一曲豪迈悲壮的乐声奏响，大慈恩寺内外肃立的边军将士同声而唱，声音低沉，却雄壮有力，直入心。

……带长剑兮挟秦弓，首身离兮心不惩…………诚既勇兮又以武，终刚强兮不可凌……这是《国殇》？屈子的《国殇》！周尚文出身将门，自幼读书习武，对这首千年前三闾大夫的挽诗并不陌生。

丁寿默默点，随着歌声轻轻和唱：……身既死兮以灵，子魂魄兮为鬼雄……首身离兮心不惩，终刚强兮不可凌……周尚文望着祭坛上一个个灵牌，在悲壮低沉的歌声中，他仿佛又置身沙丘，依稀又见到那些大好男儿放声狂吼，义无反顾冲向鞑子们的雄健身影！！部堂，弟兄们，魂兮归来——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，这个披创十七处，丢了半条命也末吭过一声的关西大汉，瞬间泪流满面。

申居敬等数百将士同样跪在灵前，在歌声中抱痛哭，既悲同袍之死，又恨自己偷生，一个个涕泗横流，浑如泪，本该庄严肃穆的超度法会，一时竟被哭声掩盖。

老张，孟继祖那厮真是命好，伤手后除了军籍，丁大开恩，除了按例免赋三年，前番首级计功所得犒赏也从优发放，你那妹子跟他吃不了苦……申居敬对着一方灵位，絮絮叨叨，犹如疯魔：此番沙丘一战，又有不少弟兄下去陪你，哈哈，入娘的你那里是越来越热闹啦，别着急，老子这颗只是暂寄在脖子上，早晚下去寻你，你们这帮贼厮鸟可别欺负俺这新来乍到的，哈哈……许多兵士也如申居敬一般，又哭又笑，哭声，笑声，混合着香坛内众僧的梵呗声，错混杂，恍如一场闹剧。

却无一发笑。

陕西三边四镇，久战之地，大明立国百余年，鞑虏屡屡犯边，饱受战火摧残，离之苦，便是关中腹地，卫所兵士何尝不要班戍边，保家卫国，在场百姓哪家免得亲朋旧友，故邻里，喋血沙场，抛尸边塞！边军厮杀之惨烈，风刀霜剑之摧残，铁蹄破关之惊颤，小桥流水的江南儿或许不清楚，三秦父老却感同身受，许多低首合什，随着众僧一同默诵经文，连那些市井无赖，此时也收了歪念，展现出平时少有的安静郑重。

武将群中，戴钦潸然自责，多少回沙场决死，多少部属将士丧生枪林箭雨之中，自己怎地从末想过为他们延请高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