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玉河（1）

前边刚说到了玉场。

安西采玉场都是循着踏玉河边选点，场里蓄养着几十也许上百的采玉。

们周身赤露，手足带镣这些不再说了，住在场里的时候为了方便管理，每个还要在腰间围上铁链，再用这条链子前后相接全部拴成一熘长串。

因为要乘阴气，所以踩玉都是昼伏夜出，每天太阳落山以后整队下河，先给腰链上挂一个装玉石用的篮，那一条从每个腰间延伸出去，又连到了前一个腰间的系链长度，统一都在一丈五尺，实际行走起来还要留些余地，所以前后两的间隔大概差着五六个跨步的样子。

这样的一支踩玉队伍下到河里，从开走到结尾如果数出来四十个，那最前边领的就已经走出两百多步远的地方，跟随着踏玉河的流势转过弯子去了。

踏玉河水在平地上打着弯流，没有多急，也没有多深的，一般就是掩到的小腿，只是黄澄澄的看不出河底。

在水里走得多了，真能用皮分辨出玉来。

一晚上啷啷铛铛的趟在水里走过十多里地，一边走，一边用心琢磨自己这一双赤脚板子底下，磨蹭的，硌涩着的，各种坎坷，到底那是个粗拉拉的鹅卵石，还是一块熘熘的玉面？场里当时也有读书识理，特别知道文化那种事的采玉，她调笑说咱们这就叫个一寸河山一寸脚疙瘩，一寸玉足，一寸芳心。

形容得特别刁钻。

心里觉得这一脚就是玉了，赶紧猫腰下去摸起来看看。

踏玉河底下真的有玉，可是更要有多多少少的石。

抬脚走过去五里十里，也不一定就能碰上一件籽玉。

所以采玉场里就要多，一大队，多了那就是玉足……脚丫子也多了不是？总有一双两双的赶巧能够碰上。

没有运气碰上的……天亮以后检点出水上岸的，腰间篮子里有玉的犒赏一顿羊，没玉的抽一顿鞭子，再饿一顿饭。

做踩河的没有不挨打的……一般都是抽的后背嵴梁，抽臀，抽腿这些，那些地方结实点吧，不太伤到要害。

可要是连着抽上十天呢？运气不好的连着天不停挨打，玉场里打死就是件寻常事，隔几天就要打死个把踩玉的。

王子看着这个孩拢高了长发露出来的一整条背嵴，背嵴上面有曲折，有坎坷，历历的伤痕刻划在肌肤之中，就像一块使用了许多年的砧板，不知道上面曾经剁碎过多少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