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、说书人

连“裴郎”都不叫了，直接尊称为“裴先生”。

要说诸葛亮的形象，后世被层累地逐渐美化甚至是化，但此时却正处于最低谷之中——想也知道，这是晋朝啊，宣帝司马懿的敌，谁敢说他好话哪？当时士多以为诸葛亮“托身非所，劳困蜀民，力小谋大，不能度德量力”，他可能多少有点儿本事，但是眼光太差，怎么就去跟了刘备那个卖鞋的了呢？而就算跟了刘备吧，刘备死后一封又一封劝降信入蜀，你要真有见识，就该马上倒戈来降啊，你压根儿就没有赢的机会哪！

本来舆论环境就差，再加上诸葛亮前几次北伐确实犯了不少错误，所以或许有称赞他治蜀还算合格，但没几个敢说他是名将甚至大军事家。就连陈寿再怎么盛赞诸葛亮，最终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给了个“盖应变将略，非其所长欤”的模棱两可的评价。至于诸葛亮历史上那几次真怼上了司马懿的北伐战，更很少有肯提及——怎么说？说诸葛亮完全不能打，那宣王时代怎么就不能灭蜀呢？说他其实很能打，你又将置宣王于何地？

所以相关诸葛亮的作战，对于支屈六来说是个绝对盲点，昨晚想了半宿，越琢磨越觉得“弹琴退敌”虽然用险，但也不是没有丝毫成功可能的——这家伙太敢想敢干了，对老子的脾气！今天特意跑过来，主要就是想听诸葛亮的故事，当下勾引得裴该引起话，赶紧当面请教，而且——“我把汉中、陇上地图也带来啦，虽然不够详尽……”

裴该心说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啊，眼见得胡兵在两中间展开地图，他就只好继续顺着昨天的话说下去：“且说孔明设空城之计，退却司马，便即撤兵，折返汉中。随即马谡、王平也率败兵逃回，诸葛亮流着眼泪，以军法处斩了马幼常……”

他一边讲史……不对，说评书，一边指点案前的地图，还时不时询问支屈六，说我不懂打仗啊，只是复述史事，至于这一仗，将军您又作何看法？若让你来领兵，所部就是眼前这些胡卒，能有多强的战斗力？趁机探问胡军内。

支屈六对于军队和事的了解，自然又比简道要深入一层，虽说他粗而不傻，始终谨守底线，对于军中绝密并无一字涉及，但光能够说的那些，也让裴该获益良多。本来裴该想尽快结束故事的，他实在没心多跟胡将打道，等到发现了这么个好机会，当即改变了主意，只想把这种说古活动拖得越长越好——最好能够拖到石勒归来，那我还不把他军中事务查个底儿掉么？

孙子云：“知己知彼，百战不殆。”要想找到合适